分析留学生汉语会话对答类型与结构
一、研究背景和意义
对答是从话语功能角度研究会话时所使用的概念。Schegloff和Sacks(1973)用相邻对(adjacency pair)的概念来表示日常会话中像“致意-致意”“询问-回答”“要求-接受”这样的相关语句成对出现的现象。刘虹结合汉语会话对Schegloff谈到的相邻对的五个特征进行重新归纳,用“对答”定义这种现象,并概括对答的四个特点:1.由两个或两个以上分属不同话轮的连续语句构成;2.这些语句分别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说出;3.语句的顺序是固定的,引发语在前,应答语在后;4.引发语和应答语相互关联,引发语对应答语的生成和选择有一定的制约作用,即引发语发出后,应该引发相对应的应答语。[1]
《对外汉语教学中高级阶段课程规范》明确指出,中级阶段既要内化已学习的语言规则,使之转化成社会交际能力,还要学习更多更为复杂的口语成分和组织规则、有语法形式标志的语段及适应不同场合的得体表达。中高级阶段口语的教学目的是使学生能够依照某个普遍性的问题发表个人看法、参与谈话,或与人争论,并且能进行较为有条理的连贯的成段表述。使学生的语言交际能力满足一般性的日常生活、社会交际与一定范围内的工作需要。[2]在对外汉语教学和实践中,我们发现学生虽然理解掌握了词汇、语法,但在实际交际中,不应答、应答不得体、应答不准确等现象依然存在。刘德满、王文龙等认为是因为教材编写时对汉语各种各样的会话对答形式和类型呈现的不够合理充分,何山燕等认为是由话轮交接环节处理不当造成的,关颖、张倩、鞠慧等认为应教会学生如何掌握会话开头、结尾、插入等会话策略,这些视角和研究为我们深入研究留学生会话、提高留学生交际能力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参考。
对答是会话分析的重要概念。根据刘虹等的研究,对答中的引发语和应答语是相互关联的,应答语并不是随意的,而是被引发语制约着的。根据刘虹的归纳,汉语中共有十五种对答类型。目前,对对外汉语教材中的对答类型与结构的分析比较多,成果也比较丰厚。课堂会话能够促进学生学习使用目的语进行造词造句,进而交流思想与情感,对外汉语口语课堂中学生会话反映的问题繁复多样,有很多典型的例子和现象。但学界对课堂中学生会话的对答类型与结构的分析还不多见,这可能与课堂中语料收集范围有限、难度大等原因有关。但是应该看到,学生语言实践中的会话类型和结构,更能够代表真实交际情境下留学生会话的特点,更能反映出存在的问题和不足。加强对对外汉语课堂会话对答的研究,对于我们在对外汉语课堂中有目的地系统地引入并训练各种结构类型,促进学生全面掌握汉语言中各种引发语的不同应答方式,克服教学中容易出现的重复、遗漏等问题,对提高学习者的语言交际能力将起到积极地促进作用。
二、基于自然口语资料的留学生会话对答类型与结构分析
(一)被试对象
江西某高校国际教育学院中级A班9名留学生,其中韩国3名,日本1名,泰国2名,俄罗斯1名,乌克兰2名。被试对象均学习汉语一年以上,通过HSK4级或达到相应水平,汉语能力属于中级。
(二)语料来源
江西某高校2013年3月至5月中级A班口语课堂录音整理。该课程所用的教材是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汉语交际口语(2)》,录音主要选取模拟对话、话题讨论环节的会话内容,涉及购物、邀请、做客、家庭、爱好、旅行等话题,以学生之间的会话为主。
(三)研究目的
研究留学生汉语会话对答类型、结构特点。
(四)研究方法
自然语料分析法。
(五)语料情况及分析
2013年3月至5月,笔者对江西某高校国际教育学院中级A班口语课部分课堂会话进行录音和转写,共采集和转写会话30段。以刘虹《会话结构分析》对答结构的分析理论为研究基础,对采集到的30段会话进行具体探讨,以期从中获得启发,为留学生会话研究和口语交际能力的提高提供借鉴和参考。
表1:留学生汉语会话对答类型使用情况
对答
类型 致意 告别 呼唤 询
问 道歉 祝愿 介绍 建议 陈
述 感
谢 提
供 指责 赞
扬 要
求 祝
贺 合计
出现频率(次) 15 15 0 75 5 15 10 15 25 1 3 0 2 1 3 185
占合计比重(%) 8.1 8.1 0 40.5 2.7 8.1 5.4 8.1 13.5 0.54 1.62 0 1.08 0.54 1.62 100
表2:各对答类型不同应答使用情况
对答
类型 道歉 祝愿 建议 陈述 介绍 祝贺
宽慰 责备 感谢 祝愿 宽慰 同意 搪塞 反对 质疑 陈述 补充 肯定 质疑 确认 提问 否定 介绍 致意 感谢 谦虚 祝贺
出现频率(次) 5 0 10 5 0 10 0 5 0 20 0 5 0 0 0 0 5 5 2 0 1
对答
类型 感谢 要求 提供 指责 赞扬
谦虚 感谢 接受 搪塞 推迟 拒绝 质问 接受 谢绝 搪塞 质疑 道歉 否认 承认 争辩 挑衅 借口 谦虚 感谢 赞扬 赞同
出现频率(次) 0 1 1 0 0 1 0 2 1 0 0 0 0 0 0 0 0 0 2 0 0
表3:留学生汉语会话对答结构情况
对答结构 毗邻式对答 嵌入式对答 毗邻与嵌入综合式 合计
毗邻双部式 毗邻多部式 单层嵌入式 多层嵌入式
出现频率(例) 70 45 10 0 0 125
占合计比重(%) 56 36 8 0 0 100
1.留学生汉语口语会话对答类型特点
对答类型使用不平衡。从表1可以看到15种对答类型在留学生口语会话中呈现出极不平衡的状态。所占比例最高的是询问类型的对答,占40.5%;紧接着陈述类占13.5%,致意、告别、祝愿、建议类所占比重在8%左右;道歉、介绍、提供、祝贺略有呈现,感谢、赞扬、要求出现频率低,而呼唤、指责的比例为0。呼唤对答比例低与学生间的熟络程度、语境等有直接关系,这里不再详细分析。在真实交际中,指责类对答是客观存在的。但表1中指责类出现频率为0,应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认为类似这种情况与留学生的汉语水平和学习心理有关,一方面留学生汉语水平比较低,不愿意过多地主动地展现自己的汉语,所以表现出比较多的非主动性的对话类型(询问、致意、告别、祝愿、感谢),在这一类对答中,交际双方有比较明确的交际意图,特别是应答语一方受引发语一方明确的限制,也可以说在这类对答中,双方的交际意图和内容比较简单;另一方面,从学习者的心理来看,他们对中国文化、中国语言有浓厚的兴趣,所以在对答中,更倾向于用赞扬的、赞同的等与中国文化和语言呈现出更多一致性的语言来进行交际,这也造成指责等类对答使用比例较低。
同一对答类型中不同应答所占比重悬殊。刘虹归纳的十五种对答类型并不是一一对应的,有的引发语有几种类型的应答语,这在汉语言的使用中确实存在。表2呈现出一种对答类型内部对答情况比例不平衡的情况。例如,建议,有四种对答:同意、搪塞、反对和质疑。从表2看,同意出现10次,反对出现5次,而搪塞和质疑均未有出现;在要求类对答中,接受和拒绝各出现1次,而推迟、搪塞、质问未出现。由此,我们看出,留学生在对答中倾向于感情色彩强的对答类型,也就是说倾向于更直接的回答,对委婉回答的使用较少。汉语对答并不总是合意的,汉语十五种对答类型中,有6种对答的应答语具有合意和不合意之分,从数据统计来看,合意应答所占比重显着高于不合意应答,多项不合意应答的使用频率为0,这显然与汉语交际实际情况不符。但同时,本数据结果与王文龙[3]等研究的不合意回答在对外汉语教材中的呈现情况又有高度的一致性。对答类型使用的不平衡,反映了留学生会话技巧策略不完整等问题。在真实的交际中,我们并不总是明确地同意或不同意,委婉、推迟、搪塞是汉语对话中经常出现的情况。
2.留学生汉语口语对答结构特点
不同形式结构对答所占比重显着不同。毗邻式多出现在简短对话中,话轮和篇幅都较少;嵌入式、毗邻与嵌入综合式多出现在篇幅较长的对话中,对话内容更为丰富。在采集的30段会话中,毗邻双部式对答占56%,毗邻多部式对答占36%。毗邻式对答是留学生对答呈现出的主要结构形式;毗邻双部式对答广泛运用于所有对话,嵌入式对答运用于部分对话,嵌入式中的毗邻与嵌入综合式使用率很低。
形式是内容的载体,不同形式对答类型使用上的明显差异显示了留学生汉语会话的倾向性,这值得关注。毗邻双部式中以问答为主的会话结构在汉语日常生活中一般不会很长,只有在法庭审问和医生问诊这样的特殊场合才会长时间地以这种对答方式进行会话。[4]但是,在我们的研究中,则发现这样的情况在留学汉语会话中占有较大比例。其中原因,除了刘虹提到的参与者中有一方比较被动、不太情愿外,我们认为这与话题的确定、情境的创设、参与者的语言能力和水平也有一定的联系。
不同形式结构对答交叉转换运用少。在30段对话中,毗邻式占92%;嵌入式占8%;会话过程中,综合使用不同对答结构的情况很少见。从中可以看到,留学生汉语会话倾向于使用某一种对答形式,多种对答形式的交叉或转换运用较少。
毗邻式和嵌入式对答是汉语对答的两种基本形式,在实际汉语交际中,这两种形式随交际内容的变化会有较多地交叉转换;在汉语为母语的对话中,我们也很少看到一直使用某一种对话形式的情形;不同对答形式的交叉和转换,有利于参与者掌握话语权,丰富会话内容。但是在留学生汉语会话时,各种对答类型间的交叉和转换比例很低,这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刘虹认为争取成为对答结构中的引发语的发话者是成功的会话者应该采取的技巧之一。[5]但显然,单一的对答形式也